“睿馳汽車”廣州拍地，賈躍亭如何繞過失信制裁?

假如每個欠債人可以通過一系列財務安排和原來的欠債不還的失信公司撇清關系，再換一個馬甲照樣重出江湖，這將對我國正在大力倡導的誠信建設造成嚴重損害。

專家指出，國家誠信制度建設，目的在于“讓誠信者一路暢通，讓失信者寸步難行”。

為了把“一處失信、處處受限”落到實處，《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公布失信被執行人名單信息的若干規定》明確要求：人民法院應當將失信被執行人名單信息，向政府相關部門、金融監管機構、金融機構、承擔行政職能的事業單位及行業協會等通報，供相關單位依照法律、法規和有關規定，在政府采購、招標投標、行政審批、政府扶持、融資信貸、市場準入、資質認定等方面，對失信人予以信用懲戒。

但是，上述措施僅對實名制的監管起作用，如果失信者利用投資人的保密性協議及隱形股東等方式換一個馬甲重出江湖，對其設限的制裁措施似乎就難以奏效。

“睿馳汽車”拍地幕后

4月8日，廣州市公共資源交易中心官網掛出的一則信息，引爆媒體輿論圈。該信息顯示，睿馳智能汽車(廣州)有限公司(下稱“睿馳汽車”)以底價3.641億元，正式拍得廣州市南沙區一塊約601畝的制造業用地。

一個媒體廣泛報道也是人所共知的事實是，睿馳汽車系賈躍亭位于美國洛杉磯的電動車公司FaradayFuture(法拉第未來)的關聯公司。而賈躍亭又是在樂視網(4.140,-0.22,-5.05%)信息技術(北京)股份有限公司(下簡稱樂視網公司)背負巨額債務以及他本人控制的非上市體系公司欠樂視網公司70余億元債務，均未償還的背景下遠走美國之后一去不復返，并因此被最高人民法院列入失信被執行人名單。

傳言與賈躍亭關聯的睿馳汽車公司居然能出資數億元，拍得廣州南沙開發區保稅港600余畝的國有建設用地。此消息一出，有為賈躍亭癡迷造車的人點贊歡呼：老賈的汽車夢就要落地變為現實了，賈躍亭很快就能通過造車實現咸魚翻身……同時也不乏對睿馳汽車在廣州競拍土地的合法性提出質疑的聲音。

據了解，該消息還直接引發深圳證券交易所的關注。

2018年4月9日，深圳證券交易所向樂視網公司發出《問詢函》(創業板問詢函【2018】第151號)。

深交所《問詢函》稱：近日，部分媒體報道，睿馳汽車以3.641億元人民幣拍下廣州某制造業用地，并稱睿馳汽車系你公司實際控制人賈躍亭所控制的法拉第未來即“FF”旗下的關聯公司，我部對此表示關注，請你公司結合媒體報道，在詢問賈躍亭的基礎上，就下列問題進行核實并予以說明。

記者注意到，《問詢函》所列問題如下：1、就賈躍亭及其關聯方與睿馳汽車的關系;2、賈躍亭及其關聯方對睿馳汽車的投資款項、睿馳汽車土地拍賣款項的資金來源，并說明上述資金與樂視網公司關聯方應收款項是否存在關系;3、結合賈躍亭及其關聯方對樂視網公司的欠款情況、說明樂視網公司對賈躍亭及其關聯方追討債權已采取的具體措施以及后續計劃;4、認為需要說明的其它事項共四個問題，要求樂視網公司于4月11日前做出書面說明。

4月11日晚，樂視網發公告稱：公司于2018年4月9日收到深交所的《問詢函》，收到《問詢函》后，董事會及管理層予以高度重視。由于睿馳汽車與上市公司無業務往來，公司為盡快準確了解睿馳汽車與賈躍亭先生是否存在關聯關系及睿馳汽車購置土地款項來源，公司2018年4月9日向賈躍亭先生本人發送郵件問詢了解。并通過查詢公開信息網站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及香港公司注冊處綜合資訊系統，獲取睿馳汽車及其股東信息，并同時查閱了公司2017年度關聯方往來款項，核實公司與睿馳汽車及其股東方歷史往來款情況。

記者查看公告發現，樂視網對《問詢函》的回復要點是：第一、否認睿馳汽車與賈躍亭樂視控股體存在法律關系;第二、否認樂視網與睿馳汽車及其股東存在任何業務及資金往來;第三、說明樂視網公司已與債務方達成三項抵債方案;最后表示，對賈躍亭與“FF”及其關聯方與睿馳汽車關聯關系及投資款項資金來源進行質詢、核查。同時，將持續關注該事項的進展。

知名財經法律評論員、金融律師劉興成認為：樂視網通過公告回復深交所的問詢，只能代表樂視網的官方意見，無法撇清賈躍亭與睿馳汽車的關聯關系，也不能代表賈躍亭本人的意見，因樂視控股回復內容中未附賈躍亭的授權委托書。

樂視網回復中明確表示：“Faraday Future(‘FF’)是賈躍亭先生早期在美國投資創建的全球化互聯網出行生態企業。睿馳汽車為FF的關聯公司。前述公司與賈躍亭先生所控股的樂視控股體系不存在法律關系，完全獨立運營。睿馳汽車工商登記上顯示的主要人員為王志剛、丁大巍、吳黎。

記者查詢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獲悉，2018年2月12日，睿馳汽車在廣州市南沙區注冊成立，注冊資本3億美元，法定代表人王志剛。王志剛的登記籍貫與賈躍亭老家一致，同樣位于山西省襄汾縣汾城北膏腴村。

此前也有媒體公開報道稱：賈躍亭一直被視作法拉第未來的主要投資人和最大股東，但他在法拉第未來的持股可能已轉讓給了他的外甥。

2017年12月29日，據美國科技新聞網站The Verge報道，三位知情人士稱，賈躍亭不再是法拉第未來的最大股東，因為在今年早些時候，賈躍亭將所持有的股份轉給了他的外甥Jiawei Wang。The Verge報道稱，賈躍亭轉讓給外甥Jiawei Wang的是法拉第未來控股有限公司的股份，這家公司于2015年在加曼群島注冊，賈躍亭試圖保持法拉第未來不會被他在國內的債務及所受到的法律行動所波及。但法拉第未來尚未對上述說法置評。

有業內人士指出，在公開的信息中，確實難以發現賈躍亭本人在睿馳汽車中投資與控股的痕跡，這無疑讓睿馳汽車在廣州拍地行為多了一絲神秘。但樂視網在給深交所《問詢函》的回復中亦承認，睿馳汽車是FF的關聯公司，而FF即為賈躍亭創辦并擔任CEO的公司。從這個意義上說賈躍亭與睿馳汽車毫無關系的確令人難以置信。

失信人隱名闖關如何破解

知名財經法律評論員劉興成指出：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公布失信被執行人名單信息的若干規定》第五條規定，各級人民法院應當將失信被執行人名單信息錄入最高人民法院失信被執行人名單庫，并通過該名單庫統一向社會公布。《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公布失信被執行人名單信息的若干規定》第六條也規定，人民法院應當將失信被執行人名單信息，向政府相關部門、金融監管機構、金融機構、承擔行政職能的事業單位及行業協會等通報，供相關單位依照法律、法規和有關規定，在政府采購、招標投標、行政審批、政府扶持、融資信貸、市場準入、資質認定等方面，對失信被執行人予以信用懲戒。

此外，還有最高人民法院、國家發展改革委等9部門曾聯合發布的《關于在招標投標活動中對失信被執行人實施聯合懲戒的通知》，其中明確限制失信被執行人參加政府與財政資金支持的各種招投標活動。

在實踐中，以上這些規定顯然對失信人個人(消費領域)起到了明顯的限制作用。但是，針對某些公司行為，則顯得有些無力——只要失信人的名字不出現在工商登記中，而以所謂的隱形股東進行投資和實際控制該公司，然后，以公司的名義進行買地買房，這樣一來就難以實現對失信人進行有效的限制與約束。

可以印證的是，記者就睿馳汽車拍得國有建設用地一事，電話采訪廣州南沙開發區國土資源和規劃局，一位許姓工作人員在電話中說，“我們只對競拍公司及股東的情況進行核驗，也主要是從工商登記上查看，他們在廣州參與土地競拍的公司暫時沒有發現存在土地違法的情況，公司股東也沒有什么問題，這就是我們的審核標準，至于是否存在隱形股東或代持股權失信的問題，那你要去問工商局。”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商法研究所所長、中國消費者協會副會長、法學家劉俊海對此說法不予認同。

劉俊海認為，工商登記不是認定股東資格唯一的證據，關鍵是看基礎證據才能確定誰是公司真正的股東。如果有證據證明這個股權代持就是為了惡意規避法律，包括惡意規避失信制裁的制度的話，那這種規避行為就是無效的，這個股權代持不得對抗誠信建設當中的失信制裁制度。

新浪財經也報道稱，廣州南沙開發區國土資源和規劃局相關人士介紹，目前南沙國土方面尚未拿到睿馳汽車的股權文件，“后續他們會提交材料，里面包括股權關系，現在我們還沒拿到。他們一兩天內會提交給我們，我們根據這些材料進行審核”。

另據澎湃新聞報道，4月12日，記者從廣州公共資源交易中心相關部門了解到，賈躍亭旗下的電動汽車初創企業法拉第未來的關聯公司睿馳智能汽車(廣州)有限公司，已經通過國土資源部門的資格審核，已與廣州公共資源交易中心簽署了《成交確認書》。

如此看來，睿馳汽車已經在廣州南沙開發區順利拿到601畝國有建設用地。有關人士對此表示擔憂，假如每個欠債人都可以通過一系列財務安排和原來的欠債不還的失信公司撇清關系，再換一個馬甲照樣重出江湖，這將對我國正在大力倡導的誠信建設造成嚴重損害。

劉興成指出，如果事后有證據證明賈躍亭確實與睿馳汽車存在股東或投資關系(其資產轉移至該公司)，那么廣州南沙區國土部門將大面積國有土地出讓給睿馳汽車公司的作為，將屬于沒有履行盡職審查的責任。地方政府只有積極維護法治的營商環境，堅決制止不誠信行為，這個地方對于誠信的企業和企業家才有足夠的投資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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